文︰代百生
三位歌者在樂池旁邊搭建的小舞台上表演,美中不足的是都使用了譜架看樂譜演唱。序奏中弦樂與銅管形成躁動不安的極不協和音響,似乎是不祥之兆。歌唱開始時,扮演商人的男中音咬字發音略顯生硬,但很快,歌者在樂隊音響的帶動下演唱漸入佳境。特別印象深刻的有兩個段落:一是商人向公爵之子高價推銷布匹時,樂隊音響襯托商人的三寸不爛之舌,起伏跌宕,將商人的市儈嘴臉刻畫得栩栩如生;二是公爵之子與商人妻子互訴愛意時,男高音與女高音柔情蜜意的對唱,聽得人恍如隔世,如品愛的甘醇。難怪商人妒火中燒,要決鬥以維護男人的尊嚴。
整部歌劇作品中,樂隊部分尤其精彩,半音化的和聲語彙和豐富的樂隊配器,以音響的不諧和與刺激性以及音色的各種變化組合,營造出引人入勝的戲劇張力。澳門樂團的演奏精彩到位,對歌者的表演與劇情的推動起到了非常恰當的作用。全曲的音樂風格具有很多“晚期浪漫主義”的風格特徵,這正是作曲家生存的年代以及作品創作時期(一九一七年)的整體特徵,同時期音樂大師雲集,例如馬勒、理查斯特勞斯以及創立十二音體系的勳伯格等。或許大師的光芒掩蓋了哲林斯基的才華,這位作曲家多年以來未被重視,一些傑作也難於上演。二十世紀六十年代以來,隨着人們對馬勒音樂的關注,哲林斯基也開始受到國際樂壇的矚目。人們重新認識他在音樂歷史中的地位,認為他的一些作品體現了作曲家將個人風格融入到二十世紀音樂風格變化之中的努力,“他從不過度表現自己獨有的音樂語彙,也不隨眾追逐現代主義,可他的音樂卻如此令人着迷”。這無疑對藝術的多樣性發展具有深刻的意義。或許這正是呂嘉先生刻意挑選這部對澳門乃至亞洲觀眾而言尚“新”的作品演出的原因。
走出劇院,音樂還在腦海中迴盪,也激起若干思考。演出如此精彩,但現場的上座率並不太理想。據我所知,澳門樂團去年七月已經公佈二○一六/一七樂季的演出安排,該場演出作為樂季閉幕無疑是重頭戲,演出前一個月新聞媒體也全方位報道,演前宣傳不可謂不力;澳門應該不缺古典音樂的觀眾,這從每年澳門國際音樂節、澳門藝術節以及其他一些大師級別的演出常常出現一票難求可以得知。此次演出的現場上座率不高,或許是該場演出大膽選擇了大眾不熟悉的“新作品”與歌唱“新人”,缺少吸引力所致?但正如呂嘉先生在演前導賞中所言,作為政府公立專業樂團,我們不能只演市場熟悉的名作,也要適當推介新作品推出新人,這彰顯了一個音樂家以及一個優秀的藝術團體對音樂藝術的虔誠,以及努力以豐富的優秀音樂作品繁榮社會文化生活的社會責任擔當。是的,澳門樂團近年來的演出水準愈來愈高,完全可僅以名曲、大師吸粉與提高票房。但設想如果音樂舞台常年是那些經典作品以及老面孔的大師,音樂藝術如何能推陳出新?作為觀眾的消費者,如果常年只能欣賞那些熟悉的作品與音樂家的演出,是否會覺得厭倦?就像我們日用的飲食,再美味的菜品,反覆吃多了也會逐漸失去吸引力,人們需要也樂於不斷嘗新來刺激味蕾與改善生活品質。音樂藝術作為人類的精神食糧,其實也同理。因此,作為觀眾的文化藝術消費者,是否也要適當拓展興趣範圍,勇於接受新作新人呢?倘如此,個人的藝術欣賞品味必將得到提升,社會的藝術生活必將更為繁榮多元。
無論對澳門樂團精心設計本場演出作為二○一六/一七樂季的閉幕重頭推出新作新人,還是對現場藝術家們的精彩表演,我都願意為之大大點讚,是謂“新曲新人唱新聲,圓滿收官一樂季”。